【齐花】桃夭 02
二
花无谢单方面闹了个不欢而散，回到府里也闷闷不乐，用晚饭时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，花祖母瞧着不对劲，问他这是怎么了，他也不愿说，只胡乱挑了一些算吃过，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去。
他手肘抵着桌子双手托着腮，越想越生气。
其实齐衡不帮忙也算在意料之中，他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，要是齐衡一口就答应下来，他还得嘀咕嘀咕是怎么回事儿呢。
他气的是齐衡明明知道他怎么想，还要乱说话惹他不痛快，父亲这样说，母亲这样说，祖母这样说，现在连齐衡都这样说，他花无谢是什么了不得的麻烦精吗？跟着出去就只会给别人增添负担？
臭齐衡，坏齐衡，连你都这么看我，我看我这辈子真是出不去邺都了。
正气着，春华又捧着食盒进来了：“二少爷这是怎么了？白天还好端端的呢。”
花无谢抬眼一看，提来的还是齐衡送来的那盒果子，他正心气儿不顺呢，见盒果子都想发脾气：“怎么又拿进来了？”
春华跟着花无谢年头长，一向是个胆大的，她把食盒撂在桌子上打开，笑吟吟道：“拿来给您尝尝呀，您下午急着出去，看都没看，听说是宫里赏的鲜荔枝呢，这东西可放不得，小公爷特意吩咐，让您尝尝喜不喜欢，要是喜欢，他下次再多送点儿。”
花无谢撇着嘴看过去，果然看到六颗坑坑洼洼的红果子，鲜荔枝实在难得，他忍不住捏起来一颗：“倒确实是个新鲜东西，他又是从哪儿弄来的？”
正念叨，花满天在外面叩起了门：“二弟，我可以进来吗？”
花无谢应了声，春华欲把荔枝收起来，被他摁住：“放着吧，大哥又不是外人，正好让他也尝尝。”
春华行礼告退，花满天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进来，还没张嘴说话，先注意到了自家二弟手里那颗已被剥开硬皮，莹润透白的鲜荔枝，顿时惊奇：“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？”
花无谢扬起小脸，把手里的荔枝递给他：“我还想知道呢，是齐衡送来的，谁知道他从哪里弄到的。”
花满天连连摆手拒绝：“我听说宫里前几天栽上了南边进贡来的荔枝小树，一共也没成活几棵，各宫都眼巴巴等着果子熟呢，你倒先吃上了，这恐怕是小公爷去和皇上讨来的吧。”
花满天边说着，边弯腰去看弟弟的脸色：“二弟，小公爷对你可真是心意贵重啊。”
花无谢紧跟着他的话头张了张嘴想反驳，但又没想好怎么反驳，耳朵尖隐隐泛起了红：“什，什么贵不贵重的，我又不知道这荔枝是这么来的，过去我有好东西也会给他送去呀，从没见大哥夸过我心意贵重，我同他从小一起长大，你来我往的，这不是很正常吗，我这次肯定也会找到好东西送回给他的。”
花满天哭笑不得：“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说的心意贵重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……大哥这个时候过来找我，是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花满天“哦”了一声，遂了花无谢的愿望，没再提那心意贵不贵重的事情：“也没什么，刚刚国公府来人给爹递了拜帖，小公爷明日要来，邀你去国公府小住几日，爹让我来问问你是什么意思。”
花无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，脸上难掩欣喜之色：“真的？他真这么说？明天就来接我去国公府吗？”
花满天幽幽看他一眼：“花家不够你待的？去国公府就这么高兴？”
“怎么会呢……”花无谢哪儿敢说出自己的盘算，只能强压下心思，在心里偷偷笑，果然找齐衡找对了，早忘了刚刚在这里又气又埋怨齐衡的人也是他，花无谢心情好，连带着嘴里荔枝的余韵都变得更加香甜了起来，“我是想着，我也好久没去拜见过国公爷和平宁公主了，他们待我一向都很好，我过去住几天也不错。”
花满天瞧着他这副想高兴又不敢高兴的样子，心里生出一股养到大的小白菜眼看就要留不住了的复杂心情，所幸齐衡与无谢两小无猜，也是花家人一起看着长大的孩子，如今需要担忧的，也就剩下两个孩子的分化之事了。
“哎……”
“大哥，好端端叹什么气呀？”
花满天抱着胳膊看他：“无谢，按常理来讲，最晚到十八岁也要分化了，小公爷长你半岁，你们眼看着都到了年纪，你有没有想过，分化之后的事情？”
花无谢给了他大哥一个没心没肺的笑：“大家都觉得我会是坤泽，那纵使真的分化成坤泽，也是在意料之中，这有什么可想的，至于齐衡……”
齐衡虽然尚未入仕，但早已是皇帝身边的红人，若是能分化为乾元或中庸，自然是对他更有益的，一旦分化为坤泽，难保不会像花无谢一样，被困在国公府里，那他们到时可就真的是难兄难弟了。
花无谢这样想着，又笑盈盈望向花满天：“齐衡嘛，乾元最好，中庸也行，就算成了坤泽也没关系，对我们没什么影响。”
竟然已经想到这么远了？
花满天郁结了，这答案超乎他的想象，他忍不住开始反思，家里这颗白菜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小公爷看对眼儿的？
“……你这心意倒是比我想象的贵重得多。”
“啊？”
“唉，也罢，只要我们无谢能过得好，其他事情也没那么重要。”
花无谢没太听懂这跳跃的思路，不过看着忽然开始伤春悲秋的大哥，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，只好笑笑不说话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，说道：“对了，大哥，你出发那天，我就不去送你了。”
花满天点点头：“好，我知道了，时辰不早了，你早些休息。”
他说完起身要离开，但刚走两步又折回来，欲言又止地看着花无谢。
“大哥还有其他事情？”
花满天捏着手指斟酌半晌：“我此去雁平关归期未定，你与小公爷虽说、虽说心意相通，但做事也要三思后行，不要冲动。”
花无谢很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策划逃出邺都一事，这时他倒是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，这回好像无论如何都得连累齐衡了，他抿了一下嘴唇，有点儿心虚地说：“……大哥不放心我，还不放心齐衡吗？有他在，我能做什么冲动的事情呀。”
花满天顿觉心累，就是有齐衡在才不放心。他看着二弟这一脸天真的样子，突然想回绝了去国公府小住一事，这傻弟弟，到底是懂还是不懂，不会住着住着就回不来了吧。
“行了，我该说的都说了，你早些休息吧，国公府不比家里，你去那里，别惹国公爷和平宁公主生气。”
“好啦，我知道大哥担心我，但我们又不是不再见面了，再说我真的就只是去国公府住几天，等大哥从雁平关回来，我肯定好好在家待着呢。”
花满天最终心事重重地走了，花无谢却没放在心上，只想着“大事”将成，便连夜给自己收拾东西和盘缠，连春华都不曾知会。
齐衡自递了拜帖后，就一直吩咐国公府的下人给花无谢收拾房间，一会儿要加盆花，一会儿要挂幅画，不为想笑又不好笑，只好憋着说：“公子，您这是要转移库房呢？”
齐衡压根没听清，托着脑袋想加什么熏香更为适合：“库房？库房里是不是还有不少花蒸的蓬莱香？就添这个吧，无谢一向喜欢摆弄花花草草，花蒸香更适合他。”
“……”不为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，“公子，您别忘了正事儿啊，花二少爷可不是真的过来住的。”
齐衡终于回过神来，有些不高兴地垂下头盯着书案：“我何尝不知道，但我又有什么办法，无谢从小到大都向往外面的天地，可偏偏只能留在邺都里，我虽然不太同意花老将军困住他的做法，却也明白他们的担忧，更不用提如今我也有了私心，私心不想让无谢去外面见到更多的人。”
“公子怎么会这么想？”
齐衡没什么精神的看了他一眼：“你不懂，反正雁平关一事不是那样简单，我哄着无谢来国公府，总好过他又想些其他的胡乱招数，再说若他真去求了别人，那我……我也是不愿意的，我都想好了，若真的拦不住，大不了等无谢走了以后，我就去花家请罪，请花大哥一路务必把他看好。”
“公子宽心，您待花二公子这么好，他不会不领您的情的。”
“谁要他领我的情，我是想要……算了，无谢还小，也急不得。”
不为憋不住的吭笑了一声：“公子，您也就比花二公子年长半岁啊。”
“半岁怎么了，够我比他多吃上好几斗的盐和米了。”齐衡想着想着，忽然又问，“哎不为，你说我用不用先给无谢备点儿盘缠啊？”
不为：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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